静待花开——炊碗糕
每年靠近年关,大人便开始史无前例地忙碌起来。“除尘”拉开了过年的序曲,除去一年的污垢,祈求来年以崭新的面貌带来更美好的生活。清理完屋子,接下来便会炊年糕、碗糕,等待那日子的到来实在很折磨,我们会缠着大人反复询问:“虾米时节炊碗糕?”正在忙碌的大人总不耐烦地回应:“去去去,虾米呀,虾米碗糕呀。”
炊碗糕“静待花开”
如果某天晚上看到大人将米浸泡在桶里,就知道好事将近。第二天,全家总动员参与这场年末的盛事。那一桶桶的米不知何时已变成白色米浆,空气中满是清新的甜。全部的米浆都倒入一个特大的铁盆了,竹制的大蒸笼上铺上一层纱巾,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茶杯酒杯放置其间,每个杯子内部都要涂上一层油,大人用铁勺将米浆舀入杯子中。灶台的火已经烧得很旺了,锅里的水不断冒出烟雾,蒸笼被架上铁锅,盖上盖子。
那是一个静待花开的过程。
炊碗糕寓意“发财”
在闽南,炊碗糕是很有讲究的。碗糕炊得好,有两重标准:一是得“发”,就是发酵,那就意味着发达、发财、发家致富。二是要“笑”,碗糕发得适当,旺火蒸,顶面就会绽开三四个胀开的口子,叫做“笑”。“发”得好自然就“笑”得灿烂,“笑”是检验“发”的最好方式,不发不笑,不笑不发,多么深刻的领悟。厨房里,大人坐在小椅子上谈天说地,小孩东窜西跳,貌似轻松愉悦,实际上有着一份一致的牵绊凝结在那方圆圆的蒸笼里。
终于挨到第一笼的碗糕出笼,随着那蒸笼盖的打开,白色的烟雾弥漫,夹杂着香甜的味儿扑鼻而来,每个人目光炯炯,胆战心惊,当看到蒸笼上粉雕玉琢的花儿如愿开放时,这才都长长舒一口气,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松懈了。蒸笼热腾腾地搬到地面,大伙围拢过来,用筷子蘸着红色的水,在碗糕中间凹陷处一点,红艳艳,犹如我们六一儿童节表演时眉间那一点点的朱砂,跳跃着喜庆。
只是这些香喷喷的碗糕是吃不得的,严厉的祖母年年都告诫我们,这些蒸好的糕粿是用来拜祭众神灵和祖宗的,而我们只有当这些神灵、祖宗品尝完才能享用,所谓一敬神二敬人。不过她应允我们,碗糕溢出杯外的白色团团可以吃,但毕竟溢出的不多,终是吃不饱的。幸好她又说我们将碗糕从杯子里掰出来的过程中,那些被掰断的不完整的碗糕神灵和祖宗也是不吃的,我们可以替代解决。于是,正常掰断的、故意掰断的碗糕就成了我们的口中之食,刚开始还能以饿狼扑食状解决所有长相残缺的碗糕,随着一笼一笼的碗糕出笼,渐渐撑得不行了,再加上没了之前贪吃欲念的支撑,小手酸了,坐也坐不住了,于是以尿遁结束了年前的第一场集体活动。
这些碗糕将会在年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作为祭祀的贡品出入大小寺庙。同时,也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之上,即便上面有绿色斑点出现也不能拒绝。总暗下决心不再对它们萌生意念,但每到年底又开始没志气地想念。
闻不到碗糕出笼的香味已有多年,偶尔经过菜市场卖糕点的小摊,总感觉那碗糕的味儿太淡,笑得也不够灿烂。